乙肝歧视催生就业体检作弊 苏城"寻枪"
1月10日，胜浦镇的一家网吧内，外企职工小张在10多个网络论坛上发布了寻找体检 “枪手”的帖子。小张是 “小三阳”，一年前，他通过他人代检混过了入职体检关。最近，公司即将组织年度体检，指定要求检查 “两对半”，小张只能再次上网发帖寻找体检 “枪手”。
2004年底，苏州在全国率先规定 “一般体检不查两对半”；去年5月、11月，劳动部先后两次发布红头文件，规定不得强行检查 “两对半”；今年元旦，《就业促进法》生效，规定用人单位招用人员，不得以是传染病病原携带者为由拒绝录用。然而，记者日前调查了苏州市几家体检中心后发现，不少用人单位在组织入职体检、福利体检时，仍指定要求检查 “两对半”，为了保住饭碗，携带乙肝病毒的劳动者们，仍不得不四处 “寻枪”。
网上公开“寻枪”“卖枪”
“在‘战友’中，求职时找人代为体检，早已是公开的秘密，苏州的‘枪手’特别多，”乙肝携带者维权网站“肝胆相照”的一名版主告诉记者。“战友”，是论坛成员之间的相互称谓。
根据这位版主的指点，记者登录百度搜索引擎，输入“苏州、乙肝、体检、枪手”等关键词，搜索到的网页多达2700多篇，随机摘录如下：“寻找苏州体检枪手一名!本人将去苏州园区报到,要求体检,本人迫切希望寻找一名枪手帮帮我,最好长得像,且有替人体检的经验,如果没有,具有一腔热情的也行。酬劳面议!因本人特别喜欢这项工作,所以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有人需要枪手体检吗?适合乙肝携带者啊,毕竟找熟人欠个人情也不好啊,本人女,在苏州工作,身体健康,可以考虑一下啊。 三百一次,不还价,有意者站内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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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两对半检测作弊方法的种种“秘籍”也在广为流传。一篇“秘籍”中称，找“枪手”代为体检“最要紧的是了解体检医院的体检流程，特别是抽血地方的流程，这是体检作弊成败的关键！ ”
另外一篇“秘籍”中称，在体检前服用一些药物，可以将“小三阳”暂时“掩盖”掉，但有关专家指出，这纯属无稽之谈。
“枪手”：从体检“BUG”下手
根据在网上搜索到的“卖枪”广告，记者试着通过QQ联系了一名“枪手”。这名“枪手”在广东，收费500元，自称可以“搞定”深圳、东莞等地的体检中心，记者告诉他需要找一名苏州的“枪手”，对方说，苏州的体检中心不好办，特别是园区体检中心，“几乎没有作弊成功的可能”。
经过一番周折后，记者终于和一名苏州本地的“枪手”小王接上了头，对于那名广东“枪手”的说法，他基本同意，但他认为，“几乎没有作弊成功的可能”有点夸大，“关键是要找到体检流程的BUG（计算机术语，指程序漏洞），从BUG下手。”
确实，现在苏州几家体检中心的反作弊手法越来越先进。小王介绍，有的体检中心采用数码照片，有的直接将体检报告送到企业，有的甄别jia证件的准确率很高，但每家体检中心都还不是无懈可击，他已经找到了一些“BUG”。
小王说，采用数码照片的那家体检中心，虽然看起来相当严格，但其BUG出现在体检报告这一关。体检者可以伪造一份体检报告，关键在于，要将报告上的身份证号码以及体检序列号“稍作修改”，只要改动一两位数字即可。当体检中心输入被改动的号码时，计算机就会提示“系统忙，请求无法确认”，而并非提示“该号码不存在”，这样一来，体检中心就一时无法确认该报告的真伪，“运气好的话，可以蒙混过关。”
另一家体检中心，体检报告直接送到企业手中，所以就无法从报告上做手脚。但该中心的致命弱点在于对证件审核不严，“枪手”完全可以凭一张假身份证混进去。
还有一家体检中心，虽然对证件的审查很严，但该中心抽血的地方监管不严，因此，一旦抽血的人多医生很忙的时候，“枪手”就有机会代为抽血化验。
“枪手”盛行的背后，是乙肝病毒携带者们辛酸的求职之路。去年年初，吴江一外企22名“小三阳”职工被集体辞退，其中的几名员工入职时通过“枪手”代检过了体检关，但他们最终没能逃过年度体检关。
两对半“自愿检测”？
一年之初，正是企业的招工旺季，很多企业还组织员工进行年度体检，苏州的几家体检中心十分忙碌。
1月11日上午9点，记者来到园区体检中心。此时，两三百人正在这里体检，他们基本上来自园区的外企。体检中心登记处的桌面上贴着一张“自愿检测两对半”的说明，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要不要检测“两对半”，完全凭自愿。但一名刚刚抽完血的小伙子告诉记者，公司在体检前就发出了通知，必须检查“两对半”，所以他只能选择“自愿检查”。
随后，记者又来到了苏州化工职业病防治医院体检中心。该中心电子大屏幕不停地滚动着字幕“接卫生局通知，乙肝二对半不作常规检查内容，凡需检测乙肝二对半的，需单位或个人提出。”工作人员说，如果单位要求检查两对半，他们只好照办。
附二院体检中心接待处的护士明确告诉记者，该中心仍在检查“两对半”。记者提出劳动部已经明令禁止强行检查两对半，这位护士说：“国家规定是国家规定，企业要求查，你有什么办法？”
一位“小三阳”职工说，从形式上来看，苏州的各家体检中心均已实行“自愿检测两对半”，但事实上，这种“自愿”其实是用人单位的“自愿”，“要是单位要你查两对半，你自己不愿意查，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你是‘小三阳’？为了饭碗，你必须‘自愿检测’。”
反乙肝歧视须“违法必究”
苏州曾被称为“乙肝歧视之都”，不少企业、特别是外企，对携带乙肝病毒的求职者持排斥态度。同时，苏州在反乙肝歧视方面也做了大量的工作。2004年12月1日，苏州市卫生局就发布文件，规定“一般体检不查两对半”，但该规定最终没有取得实际效果。
去年5月，国家劳动和社会保障部、卫生部联合下发《关于维护乙肝表面抗原携带者就业权利的意见》规定：除国家法律、行政法规和卫生部规定禁止从事的易使乙肝扩散的工作外，用人单位不得以劳动者携带乙肝表面抗原为理由拒绝招用或者辞退乙肝表面抗原携带者；除国家法律、行政法规和卫生部规定禁止从事的工作外，不得强行将乙肝病毒血清学指标作为体检标准。11月，劳动和社会保障部再次发文，规定“在国家法律、行政法规和国务院卫生行政部门规定禁止乙肝病原携带者从事的工作岗位以外招用人员时，将乙肝病毒血清学指标作为体检标准的，由劳动保障行政部门责令改正，并可处以一千元以下的罚款”。今年元旦生效的《就业促进法》规定，“用人单位招用人员，不得以是传染病病原携带者为由拒绝录用。”
苏州市中医院肝病专家朱牧，曾屡次提交关于反对乙肝歧视的议案，呼吁苏州制定地方性法规，保护乙肝病毒携带者在入学、就业、个人隐私等方面的权益。朱牧告诉记者，全国约有1.25亿人携带乙肝病毒，而乙肝病毒通过血液、母婴和性接触3种途径传播，日常生活和工作接触不会传播，歧视乙肝病毒携带者是一种“无知的表现”。
本身就是乙肝病毒携带者的律师汪洋（化名）认为，苏州市卫生局“一般体检不查两对半”的规定，对企业没有约束力，因此最终成为一纸空文，而国家劳动和社会保障部的规定则具有较高的法律效力，且对违反规定的行为提出了明确的处罚办法，因此具有很强的可操作性，劳动部门应该严格按照规定，违法必究，这样才能有效打击乙肝歧视。
但汪洋也担心乙肝歧视转入“地下状态”，“对于乙肝病毒携带者，用人单位完全可以用其他的理由拒绝录用，企业本身就处于强势地位，要想找茬，实在是太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