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关注：一次厂内免费体检，100人丢掉了工作
记者：沈深 荆伟
导视：
一次厂内免费体检，100人丢掉了工作
他说这个事情真的很严重。。。他要求我马上离厂
一种熟悉的病毒，许多人不同的认识
血液 吐沫所以我们就比较担心
吃饭的时候可能会有传染
工厂为何辞退了工人，无知无奈，还是歧视
今天我们共同关注“工厂里的病毒风波”
演播室1：
民生、民情、民意，观众朋友中午好，欢迎您走进收看《共同关注》。最近我们栏目接到了热心观众打来的电话，电话中说广东省东莞市的一位打工者最近参加了工厂的一次免费体检，随即丢掉了工作。在他之后，又有近一百名工人被这家工厂陆续开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解说：
刘晨是一名32岁的打工者。1997年他从江西老家来到东莞市大朗镇，在一家针织企业一干就是八年。最初他是一名普通工人，后来做到了采购员的职位。他所在工厂的效益也在逐年递增。
今年2月份，刘晨所在的针织厂给全厂两千多名职工做了一次免费体检。刘晨在厂里呆了8年，体检还是头一遭。
一个月时间很快过去，刘晨已经把体检的事情都忘了。但是在一个星期四的早上，刘晨接到了一个电话。
同期：刘晨
当时我们一个主管部的叫李国祥的同志打个单位给我，他说许协理找你，…… 00：33：31 一走进去的时候，我敲了一下门，他叫我进去，他就告诉我，你看，你已经犯了这个病，我也知道你在这里做了这么多年，但是很无奈的，
解说：
按照刘晨的说法，他当时一下子就懵了。许协理的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同期：刘晨
（许协理）他说这个事情真的很严重，你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这是你的工资，你拿回去，这个病历单你看一下， ……他要求我马上离厂，他说这个病感染很多，说了一大堆的话，这个病很严重很严重的。
解说：
接过病历，刘晨依然将信将疑。他觉得自己一向身体健康，怎么会成了病人了呢？而且又是什么吓人的疾病，能传染别人，以至于他必须马上离开工作了8年的针织厂？
插入片花
解说：
在从许协理那里接过来的这份病历上，刘晨看到了他的血液检验报告。其中的检测结果是表面抗原、核心抗体、E抗原同时呈阳性。在追问了半天之后，刘晨才明白自己的检测结果叫做 乙肝“大三阳”，这也就是说，他是乙肝大三阳病毒携带者。
同期：刘晨 00：34：40（后）
2000多人去检查，张三拿成李四的，李四拿成张三的，或许不是我有病，我也应该去检查一下。他说，检验没有什么好检的了，这个错不了，这个大型的医院，你说出来还坏事，打都打死你，真的，你不要吭声，不要告诉任何一个同事，你悄悄的走，你把厂子里的一东西丢在这里好了，收拾行李回去治疗。
解说：
据刘晨讲，厂方负责人让他离厂的要求使他非常气愤。
同期：刘晨
你在这里打了八年工，九个年头，抗战八年，我在这个厂，流血流汗，通宵，出货柜，帮这个厂搞文艺晚会，写材料，都做过，他猛然就要你走就走，一脚把你踢开，我心理上就受不了
解说：
当天下午，刘晨的几个同事开始收拾行李，他们也接到了类似的通知，必须马上离开工厂。但是刘晨想换家医院再体检一次，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健康，保住现有的工作机会。
同期：刘晨00：37：31
B：我第二天，找到这里的大郎医院去检查了一下，结果医生拿给我看，确确实实是大三阳。。。第二天，我听说又炒掉了很多人。
解说：
在以后的几天里，工厂分几批解聘了100名工人。他们都是在体检中检查出“大三阳”的工人。
同期：王梅 原工厂职工00：22：53
我是13号出来的，当时12号那一天，我们也是在车间里面在上班，就是那个生产厂长叫了四个女孩，。。。他就说：叫你们下去拿工资，你们不要做了，那两个女孩子就问那个生产厂长，她说：是什么原因叫我们走， 不让我们做。。。他说：你的质量做的不行，就是不要你，她说：我的质量做得不行，但是那个衣服没有打下来返工，她说：你要有一个合理的道理给我，她说：走了我心里安。
00：25：08
他最后这样子说，他说：是有病，他说：你是大三阳，这个病很大传染，必须马上走，那个女孩子当时哭了
片花
解说：
随后记者来到了这家针织厂，企业的负责人表示，他们当初组织体检是为了解员工的健康状况。
同期：#5910东莞大朗镇某针织厂总经理 陈明
我们老板在网上得到的讯息
在中国大陆有大小三阳的比例非常高
还有肺结核这种比较有传染性的
所以他就想要了解一下
我们自己厂里员工的健康情形
所以我们在今年的2月18日开始
分了三批将所有的员工做了抽血的检查和胸部的透视
解说：
据了解，这次体检当中没有发现任何的肺结核患者，但是携带乙肝病毒的工人数量却非常多。工厂倒底有多少人携带乙肝病毒呢，记者来到了为工厂做体检的东莞市慢性病防治院。
同期：02：59：05东莞市慢性病防治院 何主任
何：当时我们就查出来，总共在他们工厂，经过体检就查出来2469人，那么当时发现了他的大三阳有101人，那么小三阳172人，其它的携带者有68人。总共就是341例乙肝病毒携带者。
解说：
针织厂的陈总经理表示，因为大三阳的病毒携带者具有较强的传染性，所以工厂决定，解除和大三阳员工的劳动关系。
同期：1649
当这个报告出来以后
我们就仔细把101位
大三阳的名单是哪些统计出来
里面有很多我们主要的干部
我们就面临着一个为难的地方
就是是不是那些重要的干部不要处理了
我们老板实在是觉得健康是非常重要的
所以基于这个理由
给我们一个指示
就是这101位都要请他们回家休息
2305记者:
与100名大三阳的员工解除劳动关系
工厂的理解就是他们是乙肝病毒携带者
有其他的原因吗
没有 没有任何其他的原因
就像我刚才讲的
我们也是经过了非常痛苦的决定
演播室2：
在被检测出大三阳的这些员工当中，除了一人在后来的复检中检测正常，返回工厂上班，其余的100人全部被辞退，对于没有合同和合同未到期的员工，工厂方面也按照《劳动法》的要求，给予了合同违约金。但是事情就到此结束了吗？
解说：
绝大部分的被辞退的工人都很快离开工厂，四散而去。但还剩下4个工人，他们要为工厂辞退他们的方式讨个说法，他们不明白，一个工厂出现了300多名乙肝病毒携带者，当地卫生部为什么不闻不问？当记者采访相关卫生部门的时候，工作人员却称他们对此事一无所知，也没有接到过任何关于此事的上报材料。那么是哪个环节出了漏洞呢，记者再次来到了给该厂做体检的东莞市慢性病防治院。
03：01：35
记者：那当时我们有没有通知当地的卫生部门，对于这个结果？
何：这个当时没有通知他们，我们当地的有关部门。
记者：为什么呢？
何：这个可能就是我们一个管理的一个漏洞，就是对于那种，就是说单位，作为单位体检那个有些涉及到传染性的疫情管理还不是很完善，所以我们现在也准备把它完善起来。。。如果是按照我们《传染病防治法》发现的，还是应该尽可能地报，就是一定报，
解说：我国是肝炎高发地区，据流行病学调查，目前全国共有1。2亿人是乙肝病毒携带者，这样一个庞大的群体不容忽视。我国《传染病防治法》把乙肝列为乙等传染病，在《传染病防治法实施方案》中明确规定，如发现患者和病毒携带者要及时上报卫生部门。
解说：被辞退后，刘晨等一些工人查看了不少资料，他们认为工厂的做法就是新闻里常常提到的“乙肝歧视”。
同期：刘晨00：41：30（后）
我有一个同事，是一个女孩子，这个经理告诉她，你赶快回去治疗，要不然人家结婚别人都不要你，这个病的真的很那个，好像人家故意保持一种距离，你在心理上造成一种压力，好像人家歧视你，要保持一种距离什么的，感染别人也不好，无形之中施加一点压力。
解说：
但是对于工人们的这种说法，厂方负责人不以为然。
同期：2733
记者：您认为咱们这个厂的行为算不算是乙肝歧视
刚好相反 刚才跟您报告说我们这101位员工
都是分两天 一位一位去跟他们亲自来解释这个情况
您想想看 如果我们把这个2469份检验报告
同时发给全部员工
肯定是有很多员工对这个不了解
产生所谓的乙肝歧视
我们正是因为怕他们遭受到其他2300多位同事的
所谓乙肝歧视
我们先跟他们说
然后在3月15日那天他们离开了以后
再把报告发给其他的同事
1944
记者:传染途径您了解吗
血液 吐沫所以我们就比较担心
吃饭的时候可能会有传染
解说：
这位负责人表示，辞退大三阳员工，也是为了保护留下来的健康员工。毕竟它具有较强的传染性。那么乙肝到底有多强的传染性，它又是通过什么方式传播的呢?
同期：北京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病毒专家
1 大小三阳指的是……
2 无论是乙肝病毒携带者还是患者，病毒都是通过血液、性、母婴传播的，平时接触、唾液、粪便等不传染。在实验中，将带有乙肝病毒的液体灌进动物肠胃中，动物不感染病毒，但带有病毒的钢刷将动物牙龈刺破动物就会感染病毒。
解说：
如今，这几位被工厂伤透了心的工人提出，他们是在工作期间被查出是大三阳的，工厂应该按照劳动法的规定付给他们3－6个月医疗期的工资。但是当他们找到东莞市劳动局的时候，他们的要求并没有得到满足。
同期：＃1847东莞市劳动局 罗主任00：06：11
A：所谓享受医疗期决定的部门，就说，劳动者患病以后，他可以凭医院医生开据证明向单位申请提出，是这样，不是说你规定你两个月的医疗期，你就是两个月，而是根据医生决定，你应该是怎么样？医生和医院来决定的。由医疗部门来决定的。
00：07：13
记者：就是乙肝大小三阳携带者，他们属不属于医疗期保护范围之内的？A：这里要分两种情况，一种情况就说乙肝病毒的携带者，那么来说，一般不需要医疗期。但是是乙肝病患患者的时候，那么就需要由医院作出给予医疗的医疗期，是这样。
解说：
那么如果乙肝病毒大小三阳携带者不需要医疗期的话，他们算不算是健康人群呢？他们能不能和正常人一样工作和生活呢？
同期：北京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专家
1、 大小三阳携带者是健康带菌者，是健康人
2、 除了饮食业和幼儿保健行业外，可以从事一切正常工作。他们享有平等的就业机会，社会上不应该排斥他们。
3、最有效的预防方式就是注射乙肝疫苗。
解说：如果乙肝病毒携带者不算病人，他们也不能因此享受国家规定的带薪医疗期，那么既然是健康人，工厂又凭什么把他们开除呢？
同期：采访东莞市劳动局罗主任
要是病菌携带者的话，那说不是患者的话，那么合同到期的时候，企业是可以辞退他。
00：11：15
记者：那辞退他，这个就是合理的辞退？
A：是，因为携带病菌并不等于是患者，但是我们的理由是，不能以他是携带，辞退他的理由不能是病人这种理由来去辞退。而是根据生产需要终止合同是这样的。
记者：或者也不能是以他为乙肝病毒携带者为由？
A：哎，对，不能以这个理由辞退。
00：12：00
记者：那么如果以这个理由辞退了这个工人？
A： 那么他(工厂)做的决定，申请劳动仲裁的时候就会被撤销，他这个辞退决定就会被撤销。
记者：如果被撤销的话，对工人有什么样结果呢？
A：工人可以重新就业了。
00：12：56
。。。
乙肝携带者，他是传染性不是很大的。作为企业也好，社会也好，也容纳这些人来工作，造成一种良性的工人就业公平的环境才对。
解说：然而大部分的工人都没有想到工厂这么做是违背劳动法的。他们想得最多的是把病治好。
同期：00：28：22原针织厂职工
1、。。。我现在就是想把那个病治好了，如果是没有一个好的身体。你到哪里去的话，人家厂里肯定是不会接受的，我现在最主要的是把那个病治好了，以后再找工作就好找，现在再怎么样子，那个病没有治好，工作的话，对于我来说，都是有一种压抑的。
同期：北京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专家
病毒携带者不需要药物治疗。。。目前还没有研制出以一种有效药可以消除大小三阳现象，有时候服药反而起副作用
解说：
离开工厂已经两个月了，包括刘晨在内的四名工人现在已经咨询了律师，准备申请劳动仲裁。
同期：
记者：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
B：我自己，充实一下自己，我早晨骑车锻炼一下身体，看看英文书，练练书法，学一下广东的白话，还打算学习一下开车，现在起码要懂得英语，电脑 开车，现代人这个，这个必须具备的。
记者：你有了这些技能，你打算怎么样？
B：有了这些技能之后，找其他的工作找其他的工作也可以，如果不找什么 工作的话，自己也是要做什么事。。。或者说跟谁一起合伙，拿到定单的话，开一个工厂也好，反正就是自己努力拼搏的，希望自己调整。完善自我了。
演播室：
刘晨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由乙肝病毒带给自己的厄运。而工厂希望通过辞退工人的方式来避免乙肝的侵害。可是，占全国人口总数10%。的乙肝病毒携带者，又哪里是辞退就可以忽略掉的呢？科学地认识乙肝病毒，平等地对待乙肝病毒携带者，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现实问题。好，感谢您的收看。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