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说说我的亲身经历:
我是小三阳,小学四年级时全国甲肝流行,就在那时我和妈妈同时感染,后来治好了,变成乙肝病毒携带(小三阳),十几年来情况一直很稳定,没有转成大三阳。
我现在在上海。
去年经历了半年的失业,今年年初好不容易在一家民营企业M(该企业号称国内休闲服装第一品牌,请郭富城做的广告)找到工作。初试复试都通过了,报到时检查身体,查出来表面抗体呈阳性,但肝功能正常。漂亮的人事部门小姐很激动的把检验报告推到我面前(准确的说,这个动作是“摔”),说:“这是乙肝!要传染的!我们是吃食堂的!”
我没有争辩什么,拿起报告就走人。和她争辩大三阳或小三阳没有意义,与其说是她误认我是传染性肝炎,不如说他们企业对大小三阳患者格杀勿论。
我当然很难过,不仅因为被误解,而且因为我已经失业半年,窘迫的经济状况让我度日艰难,好不容易捞到的救命稻草又被生生的夺了回去。
过了一个月,远在太原的男朋友突然破口大骂恶语相对,说我有性病,“乙肝是性病你不知道吗?!在美国乙肝和性病都是列在一个科室的。”说我害人。
我当然不知道乙肝是性病,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本医学书上看来的理论,更无法到美国去探究西方先进国家是否有此医学判断。
在最困难的时候,最爱的人、唯一可以依靠的人给你这种打击,无异于雪上加霜,但我不能做什么,辩解是苍白无力的。你已经被歧视了,谁还会相信你的话呢?
我不会跳楼,也不会拿刀去砍人,我不会做无法改变事实的事情。
今年三月,我很幸运的进入了一家外企,也是500强公司。外企有入职体检,我很害怕在M企业的一幕再度上演。朋友给我支招,要我打通关系找个医生开jia证明什么的。可我没有熟人在医院,没办法,抱着“死就死了吧”的心态,和这家外企的人事经理直接说明了情况。得到的答复是“因为不属于食品行业,所以小三阳问题不大”。上帝保佑!
进公司后同事们(包括人事经理)都对我很友善,平时大家一起吃东西什么的,没有歧视。
我身边的一些朋友知道我是小三阳,也没有歧视过我,一直陪在我身边。
对于小三阳会传染配偶和子女的说法,虽然医学上说打疫苗就可以免除后患,但我已经做好思想准备。就像面对SARS一样,摆出姿态呼吁不要歧视是一回事,真正生活中面对又是另一回事。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医学专家那样通情达理的,大不了不结婚就是了——也是出于无奈。
后来看到《南方周末》报道的大学生砍杀公务员招生人员一事,我觉得很难过,也很遗憾。
作为被歧视被伤害的人群中的一员,我只能劝告大家:不要做无法改变事实的事情。老天关上了一扇门,你还可以去寻找别的门。你也许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比如被感染),但你至少可以把握自己的态度,尽可能的努力过,就是对得起自己了。
对于乙肝,心理的自强比生理上的治疗更重要。
歧视,是个不争的事实。也许要求这群已经被摧残被歧视的人群坚强起来,是太苛刻了。但事实上,我们只有比别人更坚强,才可能找到出路。
不仅对乙肝如此,对任何疾病、困境中的人更是如此。
就像被石头压着的豆芽,你自己不拼命往上顶,只会被石头压死。没有人会听到你在黑暗中的哭泣。
2003-7-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