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广东东莞传出消息：在最近一次体检中，该市富阳针织厂2000多名工人中竟有677名工人被检查出患有乙肝大、小三阳。一百多名员工被分批辞退。厂方声称部分工人被辞退是因为“工作不称职”。而被辞员工则告诉记者，就是因为他们的一纸体检单使他们丢了工作。工人们还认为是因长期加班导致身体免疫力下降而患病，并对厂方不予赔偿的态度表示不满。记者对此事进行了调查采访。工人如是说———
关于辞退：被炒时我还以为患了绝症
3月11日，正在东莞市富阳针织厂工作的刘某被叫到部门办公室，他看到生产管理部的负责人徐某将医院的检验单往一个装钱的白纸袋里塞。未等领导开口，他立即就明白了，“我知道自己得乙肝了，他们叫我来是要辞退我。”果然，徐某递给他一个白纸袋，“我打开一看，是我的化验单和3000多元钱。”徐说：“你偷偷地走，谁也不要告诉。别人要是知道你有这种病，碰都不会碰你。”
与刘某一样，女工李某也是在11日被炒鱿鱼的，原因也是“大三阳”。李某透露，当时徐某说得更严重，“你这病谁也不要告诉，要不然以后老公都找不到”。“我听了以后，当时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好像自己患了绝症一样。于是就赶紧离开了。”
刘某告诉记者，他之所以在领导开口之前就知道是什么事，是因为前几天也有工人是这样离开工厂的。而且，他还从人事部门的朋友那里打听到，厂方会将检查出患有乙肝大三阳的工人陆续炒掉。11日当天除了他和李某，还有其他两三个人被炒，13日，又有他认识的两三个员工被炒。被炒时，他们都领到了一张医院的化验单，“在这时我们才知道自己原来成了‘大三阳’”。
一些工人通过医院了解到自己的病情之后，感到异常愤怒。“其实，他们不给我工钱，仅仅是我们投诉到媒体的原因之一。最让我们忍受不了的是厂方对我们的歧视。我打电话给老家的医生朋友，他们说，大三阳是有一定的传染性，但一般的生活起居包括握手都不会传染。可厂方的态度是似乎我们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传染病一样。”
关于体检：该厂建厂以来招工就没有进行过体检
记者从被炒的30多个工人那里获悉，该厂将检查出患有乙肝大三阳的107名工人全部炒掉。一个在该厂工作了8年的老员工说，该厂建厂以来招工就没有进行过体检，除了SARS期间政府要求必须体检以外。
刘某说，去年11月，他听说厂里有几名保安员得了乙肝，当时厂方也知道此事，但没有采取措施组织全厂员工进行体检。今年2月18日，在工人的强烈要求下，全厂2000多名工人到东莞市某医院做抽血检查。一位曾是某部门经理的周姓女士说，厂里进行全员体检，是因为不时有工人请假，说身体不舒服要求检查。
关于赔偿：厂方对劳动合同擅自更改
据在该厂工作的刘先生告诉记者，该厂还私自将工人的劳动合同时间涂改，以合同到期为由，不愿给予任何经济补偿。刘先生告诉记者，他被工厂炒掉后，便要求厂方按照当时所签的劳动合同给予违约经济赔偿。但是，厂方给他看的合同并非当时他所签的合同，合同上的笔迹是一个女性的字体，而且合同到期时间改为2月29日。刘先生说，合同是每年签一次的，到期时间应该是12月31日。他认为厂方是怕承担违约责任，所以私自将他们的合同涂改。而且，他们只签了一份合同，由厂方保管着。
据了解，该厂在辞退107名“大三阳”员工时采用两种方法：对“合同期满”的不予补偿；而没有签合同的19人，则按每人的工作年限分别赔付几百元至1万元不等的违约金。记者在大朗镇看到，有40多名被该厂辞退的工人集体租住在工厂附近的农居内，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表示身上已经没有太多的钱在此维持了。据悉，目前滞留在东莞大朗镇的部分被辞退员工，已将个人的申诉材料交到当地劳动仲裁部门。他们表示将依法提出诉讼，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关于病因：经常加班致免疫力下降
采访时，被炒掉的部分工人给记者看了自己的考勤表。记者发现，除每天正常的8小时工作外，其中一名工人最多一个月加班219.5小时，最多一天加班12小时。而大部分人每月加班都在180小时左右，每天加班4至10小时不等。工人们说，该厂平均每天都要工人上班12个小时以上。不管上班多久，老板只给他们每小时1元的加班费。
工人们怀疑，他们是在这样高强度的加班工作下导致身体免疫力下降而患上乙肝的。厂方如是说———
关于辞退：该走的都走了，其他人当然会安全一些了
该厂叶厂长在采访中坚持告诉记者说：“被辞退的部分人中有些是不称职的。他们如果不服，可以到劳动部门申请仲裁。”
尽管在采访中，厂方有关负责人一直强调辞退这些工人的原因是“不称职”，而非歧视“大三阳”员工，但一些健康的老员工无意中透出了实情。
周女士表示，尽管查出2000多人中几百人携带乙肝病毒，但她不担心被传染。“因为我体质很好，抵抗能力强，几乎没去过医院，而且这次检查了以后，该走的都走了，其他人当然会安全一些了。”
对于被辞退的人数，她表示并不清楚，但她告诉记者，“我了解到的是，采购部、生产管理部各有一两个，而技术中心里好像也有一个小男生被炒。”
关于体检：厂方是“按照客户的要求”组织的
厂长叶先生表示，这次被辞退的员工有101个。他说，他们是“按照客户的要求”组织全厂员工体检，结果查出101人有乙肝大三阳。而至于有多少工人携带乙肝小三阳病毒，叶厂长则不愿透露。一些被炒的员工说，他们得到的内部消息是：大三阳107个，小三阳有570个左右。记者试图通过实施这次体检的“东莞市慢性病防治中心”了解到具体数字，但该中心大夫表示，牵涉到病人隐私，不便透露。当记者问及为何不对员工进行定期体检时，叶厂长说政府有关部门对此并没有要求。
关于赔偿：病毒携带者不一定是患者所以不赔付
叶厂长说：“这100多名大三阳员工留在厂里，对谁都没有好处。况且对于合同期满的工人，厂方有权终止合同，所以工厂就将他们辞退了。被辞退的101人中，只有19人没有签劳动合同，所以按照规定给予他们经济补偿。其他人的合同都到期了，不存在赔偿问题。”叶厂长还说，工厂的员工签有两份合同，一份留给当地劳动部门，另一份则放在工厂保管。他表示厂方没有涂改员工的劳动合同时间，并拒绝记者查看劳动合同。
同时，他认为乙肝大、小三阳病毒携带者不是患者，所以厂里没有责任承担治疗费用及赔付。如果在合同期内患乙肝并暴发需要住院的，他们将按照有关规定负担治疗费用。
乙肝病毒的主要传染途径
记者采访了北京302医院专治乙肝的石大夫。她说，“乙肝是通过血液、母婴、性进行传染的，一起吃饭、面对面谈话是不会传染乙肝的。但大三阳的传染性比小三阳更强。”
东莞市慢性病防治医院副主任医师易来龙表示，劳动强度大或者劳动时间长是诱发感染乙肝病毒的一个原因。
劳动部门如是说———合同期辞退患病员工违法
东莞市劳动局劳动就业科苏科长表示，目前很多工厂的劳动条件差，导致员工感染乙肝等慢性病的情况增多。他认为，企业员工在劳动合同期内受工伤或者患病的，用人单位不得辞退，强行辞退属违法行为。按照《劳动法》有关规定，该针织厂应承担患乙肝员工3~6个月的检查或治疗期费用。如果治疗后有劳动能力的，工人应回厂继续工作；丧失劳动能力的则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
关于“大三阳”与“小三阳”
乙型肝炎“两对半”实验中，临床上习惯把HBsAg、HBeAg、抗-HBc3项同时为阳性者称为“大三阳”。把HBsAg、抗HBe、抗HBc3项同时为阳性者称为“小三阳”。“大三阳”提示为急性或慢性乙型肝炎，体内病毒复制活跃，传染性强，需要及时给予隔离和治疗。在慢性乙型肝炎中出现“小三阳”改变常表明病毒复制减少或停止，传染性降低或消失，病情减轻或稳定。
李湘荃 尹仁祥